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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百二十四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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從信客家出來, 程石驅車先把楊柳送去鋪子,雞蛋鴨蛋鵝蛋和兩筐枇杷先搬進鋪子,他再調轉車頭把兩個孩子連帶奶娘送到胡家布莊, 跟姨姐說明情況又急急忙忙回鋪子幫忙。

鋪子裏人多,楊柳卻不怎麽忙, 枇杷和蛋都隨來客自己挑選, 她就提著秤在一旁盯著,稱重收錢,還能騰出空跟人說閑話。

“今天端午, 你婆婆沒過來?”

“沒,我婆婆爹娘都健在, 她在縣裏陪老人過節。”楊柳答。

“過節怎麽都沒提雞鴨來賣?我家男人可饞那口肉了。”圓臉婦人在鋪子裏沒看到雞鴨,失望地撇撇嘴, 又白跑一趟。

“雞鴨還沒長成,中秋會逮些來賣。”楊柳看到程石進來,把秤桿給他,她站一旁收銅板, 又說:“魚也是, 中秋開始賣。”

圓臉婦人不耐咂嘴, “你們這做的什麽生意?誰能一等三四個月?不買了, 我拿錢到哪裏買不到?”說罷轉身就走。

楊柳笑笑沒接話,像是沒聽到她的話,拍了下程石的胳膊,繼續招呼別的客人。

蔡大嫂把一兜枇杷遞給楊柳,掏出荷包隨口笑道:“我等得起, 你家可要一直堅持這麽做, 你對自己要求嚴我才買得放心。”

“對, 價貴我不在乎,但我要是吃得不對味,那可別怪我不給你好臉。”另有婦人挑了五顆鴨蛋十顆雞蛋裝草兜裏,掏出荷包數銅板,垂著頭說:“就說這鴨蛋,我以前在旁處吃的鴨蛋味道極腥,涼了只剩腥味,你家的不是。”

楊柳收下兩人遞過來的一捧銅板,數都沒數直接扔進錢箱,沒有打什麽保票說空話,指著鴨蛋說:“五六七月鴨蛋最好,每天會從堰裏打撈黑螺砸碎餵母鴨,下的蛋蛋黃大,我每天留了一部分在家,用黃泥腌了,等鹹了蛋黃流油。”

立馬有人問:“什麽時候賣?”

“月底就有。”

“好,那我們便等著了。”

送走這波客,楊柳拿出水囊喝兩口水潤嗓,轉手遞給程石,問:“我姐可在布莊?”

“在,我到的時候她在盤貨。”程石把筐裏裂了縫的蛋挑出來放一旁,餘光瞟到有人進來,擡眼見是隔壁的鳳娘子,他了然道:“這些蛋你隨便撿,錢看著給。”

“那倒是我占便宜了。”鳳娘子端過盆走到一邊,挑只有裂印的蛋,她們這些鄰居每天都能以低廉的價買些裂縫的蛋,今天吃今天買,不久放,味道不會壞。

鳳娘子剛走,另一邊的花嬸也過來了,她提的籃子裏放了六個粽子,“自己包的,熬的紅豆做餡,你們拿回去嘗嘗。”

過了片刻,糕點鋪的老板娘也提著兩個油紙包過來,用打糕換走剩下的裂了口的雞蛋,另外又買了三十個,她家做糕點的,雞蛋用量不小。

“掌櫃的,艾蒿要不要?”男人挑著兩捆艾蒿挨著鋪子問,見程石擺手,他仍不肯走,往裏走了一步,說:“早上日頭沒出來前割的,還帶著露水,水靈的很。”

“一個來月沒下雨了,哪還有露水。”程石笑,“大哥,我家也住在鄉下,艾蒿已經插上門楣了。”

男人“嗐”了一聲,難為情地笑笑,抽兩撮艾蒿插在磚縫裏,“那就祝你們端午安康了。”

“端午安康。”程石走出去,喊住欲走的男人,“你在我家鋪子外面等等,待會兒來客了我捎帶著給你問兩句。”

男人有些猶豫,這鋪子挺小,客人應當不多。

“你就等等。”程石又說。

“那好,勞煩你了。”男人放下扁擔,把兩捆艾蒿靠墻放在陰涼地。

之後逢客,程石跟楊柳都問一句艾蒿可買了?他鋪子裏的客人多少高門大戶裏的傭人,忙了主家漏了自家,也都是打算買菜回去順手帶一把,經程石一問,也就在門外買了。

等筐裏的枇杷和蛋見底,門外的艾蒿也賣得差不多了,男人把扁擔靠墻上,殷勤地幫忙提筐關門,嘴裏不住道謝。

日頭火辣,楊柳站在陰涼地等程石去趕馬車,偏頭問:“大哥,你家是哪兒的?要是順路我們捎你一段路。”

“不了不了,不麻煩你們了,我去割刀肉,回去給孩子們包頓餃子。”男人拎起扁擔,大步走進喧鬧的集市。

等程石趕馬車過來,楊柳一溜煙躥進車裏躲陰涼,“去布莊一趟,看席哥兒跟蕓姐兒還去不去。”

席哥兒倒是想去,他娘不肯,眼瞅著放了水就要犁田插秧,兩家都忙,哪有閑心照顧倆小孩。楊絮擺手讓妹妹妹夫趕緊回去,越耽誤天越熱。

“姐,你要是顧不過來就再請個人看孩子,把倆孩子都帶到鋪子裏來,或者是上午送我那裏去也成。”楊柳接過她姐遞來的兩包糕點和兩刀肉,直白道:“別把孩子單獨留家裏。”

“我知道。”楊絮點頭,示意妹妹別操心,“之前的事不會再發生。”

一路顛簸回村,坐車裏也熱出一身汗,更別提坐在車轅上挨曬趕車的人了,楊柳讓程石把冬天時遮風擋雨避寒的車篷再用上。

“下去給娘送東西,還是我去送?”程石勒停馬。

楊家的門關著,裏面沒說話聲,楊柳說她進去,拿上她姐給的節禮推門進去,三兩只雞在井邊喝水,豬圈裏的豬聽到腳步聲哼哼著走到豬圈門口。

“誰回來了?”楊大嫂在屋裏問。

“是我。”楊柳進廚房拿個桶,把兩刀肉放桶裏續進水井,她也沒進屋,就在門外問:“爹娘去田裏看放水去了?姐托我帶回來了兩刀肉兩包糕點,我把肉放井裏了,糕點扣在盆子下面,娘回來了你給她說一聲。”

“晌午回來吃飯?”楊大嫂探身問。

“不了,天熱,我們回來娘又要在廚房打轉。”楊柳說著就往外走,順手把門帶上,也不坐車了,就跟在一旁走。還沒走到村正中,風裏就起了水霧,堰裏的水還在嘩啦啦往外流,水田裏已經漫了層水。

程石就近借了把鍬,順著堰埂往田裏去,讓楊柳牽著馬先回去。

“回來了?我去提綠豆水。”春嬸在廊下擇菜,腿邊還放著把蒲扇,抱怨道:“今年天幹,也熱的厲害,恐怕就山裏涼快些。”

楊柳跟去偏院,直接拎了桶井水起來洗手洗臉,相較於春天,井裏的井水也降了兩紮。

……

堰裏的水一直放到傍晚才打住放水口,剩的水不多,堰底的魚擠著搶著往起跳,不用村長招呼,男人們都卷高了褲腿拎筐下堰逮魚,十來歲的小子也下堰打泥滾。魚是全村一起分,但泥鰍和黃鱔不是,這倆都鉆在淤泥裏,逮得艱難,所以是誰逮到了是誰的。

程石也下了堰,一直到天黑才起來,全身上下連頭發縫裏都是泥巴,摸了一缽泥鰍,黃鱔沒看到影,還是他大舅哥分了他兩條。

夏天天熱,魚撈起水過個夜就能死大半,所以村裏連夜分魚,程石分得了七斤魚,他轉手拎桶把魚倒進西堰裏。

改天要忙著犁田插秧,晚上村裏的人家都燉起了魚補補油水,村莊上空飄蕩的都是魚香。粽子出鍋,楊柳提了十二個粽子給娘家送去,等回來,飯桌已經擺好了。

“快坐,就等你了。”程石拍了拍旁邊的椅子,提著酒壇子沽酒,深紅色的葡萄酒在燭光下呈現暗紫色。這還是去年釀的,過濾後又封了口埋在土裏,就等著楊柳能喝酒了才挖出來。

“嘗嘗,味道如何?”

楊柳端起碗抿一口,入口有些沖有些苦有些辣,剛準備說不好喝,酒在嘴裏化開味兒。

“如何?”程石問。

“說不上來。”楊柳搖頭,又抿了口,還是有些苦有些辣,但回味悠長。

“吃個粽子,別空著肚子喝再喝醉了。”春嬸剝了個蜜棗粽插筷子上給她。

桌下燒了艾蒿熏蚊子,桌上擺著粽子、鹹鴨蛋和美酒。楊柳先吃飽,但還沽了小半碗葡萄酒時不時抿一口,她抱過青鶯,看著這一桌的人,心情大好,興致來了,捏根筷子敲酒碗唱小曲,一時忘詞,她偏頭看向程石。

程石端起她面前的碗,一口飲盡碗裏的酒,在她不忿的眼神裏,開口接上斷掉的詞曲。

“我也唱一個,這是我走到最遠的地方學的。”坤叔手打拍子,垂著眼大聲唱,聲音一出就紅了臉,慢慢的又平靜下來,混濁的老眼陷入回憶。一曲唱罷,他端起碗裏的酒喝盡,哈了口氣說:“我這輩子也值了,走了好多地方,見了好多人。”

“我若是個男的,我也去走鏢。”春嬸說。

“安居一隅也不差,多少人向往安穩的生活。”楊柳又想喝酒了,但碗裏的酒已經被喝空,她又瞪程石一眼,繼續說:“今天知道明天要做的事,但從你出門,見到的人,踩到的螞蟻,看到的鳥都是不同的。”

夜深入睡,日出而作。次日天明,程石出門套馬車時,門外只有幾只狗;挑著雞蛋筐搬上車時,隔壁蔣阿嫂挑筐衣裳去西堰搗衣;等楊柳拿著水囊上車時,東邊走來一個赤腳的男人,男人扛著鍬,見到程石說:“田裏的土泡了一夜泡軟了,能犁田了。”

“那我回來了就趕牛下田。”

作者有話說:

過年走親訪友,更新不定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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